国学的学科化与一流追求
【依托学科 推动“两创”·国学学科化建设】
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提出,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、创新性发展。而国学学科化建设,正是依托学科、推动“两创”的具体实践。国学学科化,进而努力追求学科的一流,这反映了广大国学界的研究者与爱好者的心声,令人振奋。我不揣浅陋,用漫谈的方式,说说自己这个国学门外汉的粗浅认识。
从“双一流”说起
“双一流”(Double First-rate),指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,这是中国语言文字中的一个数字减缩式语词。其关键字,为“一流”。
“双一流”的建设,以一流学科为基础。有了足够的一流学科,自然便会形成一所所名副其实的一流大学。
那么,一流学科到底怎样才能建立?
首先,应该强调两点:第一,在队伍建设上,必须“沙里淘金”。不淘掉泥沙,金子就无法闪亮。搞“大拼盘、大杂烩”显然不行。第二,在研究目标上,必须选准并且努力开拓出“一流亮点”。一流学科,是亮点夺目恒定的学科,而不是时明时暗、闪烁不定的广泛性学科。一流学科的认定,凭的是亮点,而不是宽度。以中国语言学为例,这门学科包括一层层的上百个下位学科。古往今来,谁也不能样样精通。语法、语用、音韵、训诂、文字,哪一门都可以成为一流学科。一个语言学者,只要有一门特别精通,就是大学者。如果门门都会,反而可能只是万金油。
接下来,应该进一步强调,一个好的人文社科学科,应该具有以下特点:第一,有根底厚实的历史。这很重要。有过去,才有现在;有过去和现在,才会有未来。临时拼凑的学科,没有经过考验,立即被认定,可能存在争议。第二,有影响久远的成果。能够据实创新,拥有学派性理论和方法。其著作,走出了国门,获得了外国同行的好评。第三,有坚强的团队,成员合作共进。凡是学派,都需要众多学者一代接一代通过长时期的努力才能形成。高呼浮夸的口号,永远达不到目的。
选定好研究对象
研究者必须认准研究视点,并且必须选择出自己有把握做好的研究对象。然后,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开展研究。犹如吃饭,一口一口地细细咀嚼。
作为汉语语言学的教研工作者,我不懂别的专业。这里,只能选一个跟语言问题有关的例子来讲讲:关于“一带一路”。
“一带一路”(The Belt and Road),为“丝绸之路经济带”和“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”二者的简称。习近平主席,于2013年9月7日,在哈萨克斯坦,发表演讲提出共建“丝绸之路经济带”;又于2013年10月3日,在印度尼西亚国会,发表演讲提出共建“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”。于是,“一带一路”成了世人热烈称赞的重大倡议。2017年5月,“一带一路”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在北京成功举行。从此,和平合作、开放包容、互学互鉴、互利共赢的伟大精神,搭建成了向世界延伸、向未来拓展的新时代的新桥梁!
从语言学角度来看,语义上,“丝绸之路”和“海上丝绸之路”,古代的“丝绸之路”与现今的“丝绸之路”,有什么样的关系?语用上,“丝绸路”和“经济带”各起什么样的作用?词典里,收入“一带一路”词条,应该怎么解释更为恰当?在国际频繁而多面的接触中,被联合国正式确定为六种工作语言之一的汉语,如何才能充分发挥其作用?国学研究和语用研究工作者,如果能完美回答这一系列的问题,应是时代需要和全世界人民需要的“金砖”献礼!
做学问,贵在坚持。贵在从小到大、从简单到复杂地研究现实中各个方面各个角度的问题。然后,才可以累积经验,累积实力,并且自然而然地经过思维的深化,上升成为理论,归纳成为方法,从而形成学派的雏形。
处理好学科成员之间的关系
好的学科,必有“众志成城”的坚强团队。
简体字里,“众”字是极有启示性的一个字。从结构看,有三个构成部分,是三个人。三就是多,人多力量大。从形象看,是个“人字三角”,像个金字塔,屹立不动。从框架看,三个人字一上两下,上者引领,下者支撑,各尽其能,分工明确。
历史表明,一个学科的形成,是由一个学者群在多年艰苦磨炼的过程中实现的。组成学科的人群,既是静态的,又是动态的。
所谓“静态”,是指在特定的时段中,几年或十来年,成员不变或基本不变。这时,“众”字精神表现为:第一,各人各居其位,各负其责,在总体安排下,完成各自的任务;第二,各人相互协作,互相牵引,在计划要求下携手共进。
所谓“动态”,是指经过几十年甚至百余年的发展,成员变动很大,甚至完全变动。但是,从静态到动态,是渐变而不是突变,尽管人才更替,却始终保持强劲的势头,始终焕发学术优化的青春。
应该指出,不管“静态”还是“动态”,任何时候都得强调成员必备的“学养”和“学风”。“学养”是学术修养、学术涵养、学术高度,是学术蓬勃上升的基础;“学风”是实事求是、认真谨慎、尊重真理、能者为师。目前,学养高超的学者为数寥寥,急待培养;而学风不正的现象屡见不鲜,更需整顿。
争名夺利、醉心私利、排斥他人、唯己第一,对于一流学科建设来说,是破坏力最大的学风。
举个例子。既然有一流学科,必然有一流教授。在一流学科中,既管理行政事务、专业成绩又最具代表性的学者,自然是一流教授。但是,假若有这么个情况:一个一流学科,为了顺利开展工作,学校领导姑且指定了一个总负责人。但是,专业水平最高、学术成就最大的成员,并不是这个“总负责人”。那么,“一流教授”的职称应该给谁?
这类“两难”问题,若不预先确定一个答案,就会发生个人利益的冲突。“团结合作”的学风,就会受到巨大的挑战。
依我个人的意见,总负责人可以给“杰出学科负责人”之类的称号,予以奖励,而“一流教授”称号应给名实相符的研究尖子。这么做,可以鼓励有作为的人冒尖。人才难得!要知道,有才华的杰出人才,若干年内才出一个。
清代文学家赵翼:“江山代有才人出,各领风骚数百年。”这话说得好。不过,我想,若改动两个字,“江山代有才人出,各领风骚若干年”,这样会更好。在当今的中国,只有这样,我们的学术发展,才能更加合乎逻辑地欣欣向荣。
“别样”的追求
宋人杨万里有诗:“毕竟西湖六月中,风光不与四时同,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。”(《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》)诗的结尾一句,用了“别样”一词。这个词,跟“异样”“不同”意义相近,又带有“别具一格”“另辟蹊径”“独树一帜”“匠心独运”等意思,跟“自成流派”相通。“别样”的追求,就是进入“映日荷花别样红”的美学境界,突显自己特色。
要形成学派,离不开缜密的假设和缜密的求证。至于是“大胆假设,小心求证”,还是“小心假设,大胆求证”,还是“大胆假设,大胆求证”,还是“小心假设,小心求证”,这要看研究对象的具体情况,不应简单化地对待。
路是人走出来的。鲁迅说过:“其实地上本没有路,走的人多了,也便成了路。”(《故乡》)
我以为,就“国学学科化”这一命题而言,“返本开新”和“工程化”,是需要坚持的一条基本路径。其结果,新时代的国学研究一定会更上一层楼!
(作者:邢福义,系华中师范大学语言研究所教授)